大太监带着白衣道人回到府邸,瞧见虞歧搂着虞离,清冷的脸庞凝着股死水,犹如一阵风雨欲来前的死寂,虞歧仰起头,僵硬地牵扯嘴角露出惨笑,似乎是为虞离感到庆幸,“他……他走了……”
温馫一双黑瞳猛地收缩,眸底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慌,疾步上前将虞离圈入怀中,手掌抚过他的手腕感受到骇人的冰冷。
温馫的指尖微微地颤动,喉咙间酸涩哽了哽发不出声音,虞离……
一句句嚣张的话在耳边回响,一幕幕皆是少年意气风发地笑颜,“本王不许你碰她!更不许你亲她!”
“温馫,我只要你!我就要你!”
“美人……”
“本王偏要招惹你!”
虞离,你不要我了吗?
温馫拥紧虞离,亲吻他毫无生机的身躯,“虞离,不会的……”
不会让他死,绝不允许……
白衣道人开口:“不如让小道试试?”
温馫一双猩红的眸子逼视他,白衣道人试探虞离的鼻息,双手号脉,神色凝重沉默良久后开口:“还有一口气。”
他在身上摸索出一瓶丹药,取两粒放到虞离的口中,解释道:“毒虫噬心,小爷身子虚,承受不住剧痛,身体脱离控制造成假死,您宽心。”
温馫摸着虞离的脉门,感受到微薄的脉动,浑身如同冰封的血液渐渐重新流动一股脑地冲向胸膛,温馫沉沉地呼吸缓解这阵难以承受的钝痛。
片刻后,温馫猛然抬起厉眸瞅向立在旁边的虞歧,“你对他做了什么?”
虞歧一时语塞,转而朗朗开口道:“他见你不在,以为是你不要他了,便死过去了。”
温馫冰冷的面容微微松动,垂下眸子凝着虞离苍白如纸的脸颊。
虞歧坦言:“温馫你把他调教成了一个离开你就会死的废物!”
“我以为你对我们狠,不过是杀之而后快,现在想想原来你对虞离更狠,一点点地折磨他,折磨得他血性全无,逼他遭受蚀骨焚心的痛苦,血流至足,生死不由己,用你曾经对他的百般宠溺变本加厉地还回去,温馫,你真狠!”
“我曾经以为是虞离恣意妄为地缠着你,他比不上大雅君子的你,哪怕你是个太监!”
“七哥说得对,虞离对你的爱那么纯粹,你事事利用他,引他一步步落入你的圈套,是你配不上他。”
“呃——”虞歧猛然敛声屏气。
一根立牌悬在眉间,仿佛下一刻便刺穿他的脑袋,锋利的尖头散出寒芒,刺痛额前的肌肤,温馫沉声:“滚!”
立牌落地,虞歧倒退两步。
白衣道人反复打量温馫,原来是个太监吗?
白衣道人退下,自然愿意搭救虞歧一命拉着他一同出去。
寝室内只留下温馫紧紧拥着虞离的身体,喃喃自语:“虞离,我不会不要你……”
“我只厌弃自己,我这肮脏的躯体碰你一下都是奢求,你是我的珍宝,是我的命脉,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你也别不要我,好不好?”
“虞离,我只要你……”
“虞离,我一无所有,只有你……”
“虞离,我也会怕,我怕马儿的嘶吼,我怕女子的尖叫声,我怕那血一样的月,没有你陪着我,我活不下去……”
“是我自私,罪有应得,虞离,你抱抱我?别不要我?”
“虞离,我无法再那样温柔地对待你,那样肆无忌惮地宠爱你,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虞离,你能忍下去的,你一定能忍……”
温馫亲吻虞离惨白的唇,“虞离,你若想走,一定要带着我,我陪你,不能再是这样一声不发地走……”
“我会发疯的。”
虞离沉沉地睡着,感受身体被最熟悉的温暖包裹着,睡得极其安稳又舒适,他无法思考,身体就是这样本能地依赖,无法辨别拥着自己的到底是仇人还是爱人……
思绪漫无目的地飘得很远,渐渐重回肉身,虞离瑟瑟地听到寒风的呼啸却感觉不到寒冷,胸膛的伤口不痛带着温热的痒意,缓缓睁开眼睑……
还是躺在昏迷之前的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只是没有那个人的陪伴,没有熟悉的气息。
两扇木门缓缓推开,靴子踩在地面发出稳健的脚步声。
虞离哑着嗓子,骂道:“滚出去!”
温馫挑眉,嗓音清润地问,“动这么大肝火,伤口不疼了?”
虞离心底一惊,根本没想到竟是温馫,心脏砰砰地乱跳,怎么会是温馫,他不是已经放过自己了?
难道是又回来索命?
虞离紧紧闭着眼睛,不愿见大太监。
温馫坐在他身边,纤细的手指撩开衣襟检查伤口。
虞离只听到传来的窸窣声,沉默不语。
温馫叹气,小心翼翼地合上虞离的里衣,“你睡了十日,终于还是醒了,虞离,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明明知道外面有多凶险,你真是不要命?”
“你若是留在马车里,是不会有人能伤到你分毫的。”
虞离咬牙,自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温馫开口竟是罚?
温馫的指尖拂过虞离额前的碎发,痴痴地问:“我该拿你怎么办?”
虞离睁开眼睛,正撞见温馫的目光,幽深潋滟,常言道用情至深最迷人,只是转瞬虞离就再捕捉不到那份浓重的爱意,旋即心脏一阵抽痛。
“你把我留在这里,是不是想放过我?”虞离平静地问,真是如此,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温馫,谢他饶过自己?
温馫顿住,盯着虞离憔悴的样子,望得出神,“虞离,就算你会死,亲眼目睹你的逝去,我绝不会把你交给其他人,不会放过你。”
“你恨我吗?”
虞离反而释然一笑,这才是温馫,“你真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