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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社会死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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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社会死题

“柳杨先生,我要开始问你问题了。”

布鲁斯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这可是在最高法院的法庭上,还是要注意仪表。作为一个不入流的律师,除了替doglover提供法律意见以外,布鲁斯几乎没怎么出过庭。第一次出庭就是在柳杨诉行政机关案的初审上,他的表现可糟糕极了,而且案子也很快输掉了。他本来以为这个神经质的客户一定会把自己炒掉,换一个善于狡辩的大律师,不过出乎意料,这个客户不但没有把自己炒掉,还给自己涨了律师费,并且表扬自己表现得很好。

但是显然,按照布鲁斯自己的评判标准,他表现得并不好,而且在之后的二审中仍旧表现得不好。二审一样毫无悬念地输掉了。那时,布鲁斯再次以为这个客户会把自己炒掉,却再一次遭到了表扬,并且律师费又涨了。

现在,布鲁斯的脑子很乱,倒不是害怕法官,也不是害怕案子输掉,而是害怕忘记客户交代让他问的问题。

这个柳杨先生,在一审和二审时几乎没提什么意见,除了反复表达觉得他很蠢这个观点以外——当然,是掺杂在表扬当中,这一切太诡异了,作为一个律师,布鲁斯觉得超出了自己的智力范围。

不过,在开始准备这次出庭的时候,柳杨先生开始对他提出要求。要求倒也并不复杂,就是要求他在柳杨先生坐在证人席上的时候,在问他自己想问的问题以外,一定要记得问几个特别的问题。

他花了不少功夫,确认自己记得那几个问题,后来他觉得那几个问题比自己的名字还要熟悉。可真站在这里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的脑子空白了。

其实布鲁斯不笨,他已经逐渐意识到,柳杨先生似乎并不想赢得这个官司。照他的感觉,最初的时候似乎不是这样。那一天在那个小广场旁边的咖啡厅里,隔着窗户能够看到休伊斯在演讲——这会儿休伊斯就坐在旁听席上——柳杨先生很激动,肯定是想要赢得这个案子的。但是,法律程序很冗长,随着时间的流逝,柳杨先生似乎逐渐改变了主意,不再想赢了。

布鲁斯不太想得通,不过他觉得这不能怪自己。毕竟,柳杨先生是个很有背景的人,和自己不是一类人。

柳杨先生非常有钱,甚至买下了一个岛,虽然只有平方米,但怎么说也是一个岛,一个法律承认的岛。柳杨先生还是一位科学家,知识很渊博。所以,柳杨先生到底有些什么想法,对于未来又怎么看,这些东西如果不搞清楚的话,自己对他的行为想不通还是很正常的,布鲁斯经常这样宽慰自己,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在社会底层打滚儿的烂律师而已。

这个案子虽然已经败诉了两次,诉讼过程却在赫尔维蒂亚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据布鲁斯所知,最高法院的法官为了此案互相推诿,谁都不愿意做主审法官。不但不停地拖延时间,还特意为此召开了一个听证会,想看看大家怎么说。参加听证会的那些老家伙们事不关己,都说得洋洋洒洒,但却让最高法院的法官们更糊涂,也更不愿意主审了——当然,总有人要做主审法官,这个倒霉的家伙名字叫贝尔特姆·罗彻,现在正坐在他那居高临下的座位上不停地抽动鼻子,似乎像是感冒了。

本来,愿意加入陪审团的人倒是很多,陪审团可以降低主审法官的压力,对主审法官来说是个好事。不少人在媒体上公开申请做陪审员——这并没有什么用,陪审员都是随机挑选的,但是,媒体不停地质疑挑选过程有歧视,弄得指派陪审员的法庭官员也很为难。

开始的时候,布鲁斯很茫然,不知道媒体所谓的歧视到底说的是在歧视哪一方。不过最终,他还是搞明白到底是歧视哪一方了,因为行政机关的辩护律师千方百计在法律上钻空子,加上大概一半媒体的助威,最终改变了本案的审判方式,从陪审团审判变成了主审法官审判,这无疑让贝尔特姆·罗彻法官更加郁闷了。

不过,从客观角度讲,在这件事情上,恐怕已经无法找出中立的民众了,所以辩方律师要求取消陪审团也是合理的,布鲁斯这么想,柳杨先生也没有反对。

布鲁斯有时想,把这个案子搞成轩然大波可能就是柳杨先生的目的,但他实在想不通搞成轩然大波之后,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就是为了和琳达这只狗结婚吗?

这个目标看起来似乎不切实际。即使是现在这样,有很多人支持柳杨先生,布鲁斯也不觉得自己有一丝一毫赢得官司的可能性,毕竟这和现行法律不符。

两次申办,多次出庭,布鲁斯经常被对方辩护律师诘难得哑口无言,而柳杨先生只是静静地看着,既不着急也不沮丧,完事儿以后还觉得挺好,反正输了就上诉——不过这可是最后一次了,再输了就没地方上诉了。

这个过程太诡异了,虽然布鲁斯经验不多,但他不觉得这种当事人是常见的。甚至,他认为,除了柳杨先生,这种当事人根本就是不可能见到的。

不过,既然拿律师费拿到手软,布鲁斯也不会撂挑子不干。他站在证人席前,扭头看了看主审法官,那个倒霉鬼,贝尔特姆·罗彻,小小一张脸,头是半秃的,满脸的无精打采,一看就像是在同僚中被大家欺负的样子。

布鲁斯扭回头,看到柳杨,正直挺挺地坐在证人席上瞪着他,灰灰的眼睛透着冰冷的气息,他心头一阵紧张,这个柳杨的表情,一定就是在同僚中欺负大家的样子了。

布鲁斯哼哼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他知道,旁听席后面是一排排的媒体摄像机——在法庭上,ssi是禁用的——这是公开审判,他的形象要好,发音也要清晰。

“柳杨先生,”布鲁斯开始提问题,“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要和琳达结婚?”

“反对!”辩方律师哥廷根·赛缪站了起来,“这和本案无关。”

布鲁斯看着贝尔特姆·罗彻。法官大人似乎有点犹豫,过了一会儿,问哥廷根·赛缪:“为什么和本案无关?我们不是在审理他们二位结婚的案子吗?”

“行政机关否决他们二位结婚的依据是我们的公投结果,人和狗不能结婚,和结婚原因无关。所以,柳杨先生这个人为什么要和琳达这只狗结婚,当然和本案无关。”

“反对有效。”贝尔特姆·罗彻说。

哥廷根·赛缪坐了回去。

布鲁斯耸了耸肩,他料到了,这个问题已经在初审和二审法院被反对过几次了。

“柳杨先生,第二个问题是……”布鲁斯说。

“反对。”哥廷根·赛缪又站了起来,“涉嫌误导。”

“为什么涉嫌误导?”贝尔特姆·罗彻问,看他的表情好像是真的不明白。

“刚才那个问题无效,所以这是第一个问题。”哥廷根·赛缪说。

“反对有效。”贝尔特姆·罗彻说。

这是个新情况,在一审二审时都没有碰到,布鲁斯感到有点慌张,看来今天不好应付。

“好吧,那么,第二个问题是——噢,不,对不起——第一个问题是,柳杨先生,你确定你们相爱吗?”

“反对。”哥廷根·赛缪又站了起来,动作很麻利,“和本案无关并且涉嫌误导。”

布鲁斯觉得哥廷根·赛缪的身影很高大,投了一大片阴影过来。

“和本案无关我可以理解。”贝尔特姆·罗彻法官说,“但为什么涉嫌误导?”

“因为只有柳杨先生说过他和琳达相爱之后,才能问是否‘确定’相爱,而实际上柳杨先生并没有说过他和琳达相爱。”哥廷根·赛缪说,两只眼睛看着贝尔特姆·罗彻法官。

而布鲁斯正在看着哥廷根·赛缪。他心中有一个疑问,这么一会儿时间,哥廷根已经站起来三次了,要是自己这样的话,那两条胖腿肯定会受不了。想到这里,他瞬间感觉到了累,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布鲁斯觉得,他找到了自己成不了一个好律师的原因,自己实在太胖了。这个哥廷根·赛缪,平静观察就会发现,虽然个子很高,但其实很瘦,高而不大,做出站立坐下这样的工作应该比自己省力,比自己更适合做律师。

“反对有效。”贝尔特姆·罗彻说。

“那么,第——”布鲁斯从对自己肥胖的反思中回过神来,“下一个问题——不,第一个问题,”他扭头对贝尔特姆·罗彻法官说,“还没有上一个问题,对吧?”然后扭回头,看着柳杨,想要继续,但是,他却忘了自己的问题,愣在了那里。

“问我让你问的问题。”柳杨低声说。

“反对。”哥廷根·赛缪又站了起来,“不能自辩。”

“反对有效。”贝尔特姆·罗彻法官说,他半转过身,对着柳杨说,“对不起,柳杨先生,你已经请了律师,不能自辩。”

柳杨面无表情,没有看贝尔特姆·罗彻法官,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布鲁斯。

布鲁斯脑子里一团混乱,他想不起来柳杨让他问什么问题了。刚才那些问题还在那儿,但现在却不见了。

“我反对!这是暴政!”旁听席上忽然有人喊了起来,大家的目光都投了过去,那是休伊斯。他也已经站了起来,“这是程序暴政!程序暴政!”

“你说什么?”贝尔特姆·罗彻问道。

“这是程序暴政!程序暴政!这是以法律名义对人民的掠夺!”休伊斯瞪圆了眼睛,声嘶力竭地大喊,还用两只手掌拍打着前面一排座椅的后背,前面的旁听者扭过头,惊恐地看着他。

贝尔特姆·罗彻愣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法槌敲了两下,脑袋转向了另一边,那边有法警,“把他撵出去。不允许他靠近法庭一百米内,否则就逮捕他。”他说。

两个法警走了过去,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让出空间,两个法警扭住了休伊斯,把他拖出了法庭。

一路上,休伊斯还在不停地大喊:“程序暴政!程序暴政!程序暴政!”

“这不是程序暴政,这是程序正义。”贝尔特姆·罗彻法官大声说,似乎想让后面的媒体听得更清楚,“这个小伙子太年轻,不懂得什么是法律。”

“你懂,对吗?”他的声音小了下来,对着布鲁斯说,“你是律师,你懂。”

“是的,我懂。”布鲁斯赶紧笑了笑。作为一个律师,好歹是从法学院毕业的,他当然不能说自己不懂法律。其实,他没有关心这些,他在抓紧难得的额外时间,回忆柳杨先生到底让他问什么问题,可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布鲁斯先生如果没有问题要问,我想该我提问了。”哥廷根·赛缪对贝尔特姆·罗彻说,他还站在那里,刚才站起来后,没有再坐下去,看来,其实他也不喜欢反复起立。

“你还有问题吗?”贝尔特姆·罗彻问布鲁斯。

“我——”布鲁斯的汗都流出来了,他看了看柳杨,柳杨现在似乎倒很平静了,撇了撇嘴,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布鲁斯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柳杨先生好像真的没有想要赢得这个官司,真是这样,那么自己还有可能涨律师费——如果还有什么事情要做的话。

“好吧,”贝尔特姆·罗彻法官说,“请你坐回去吧。请辩方律师上来提问。”

布鲁斯走回了座位,但哥廷根·赛缪却没有走上来。

“法官大人,”哥廷根·赛缪说,“我没有问题要问。所以,按照程序,我们应该做总结陈词了。”

贝尔特姆·罗彻似乎也愣了一下,“啊——”他沉吟了两秒钟,“那么,好吧——”

“不。”布鲁斯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法官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反对。”哥廷根·赛缪说,“他已经问完了。”

“可我一个问题都没问过。”布鲁斯说。

“你已经问完了。”哥廷根·赛缪说,“罗彻法官问了你,你也走了回去。”

“不,不,”布鲁斯说,“罗彻法官问了我,但我没有回答。至于我走了回来——”他耸了耸肩,“这只是我的习惯,并没有违反规定,你看,我还没有坐下。”

“好吧,”贝尔特姆·罗彻说,“但你只能再问一个问题。”

“好的,好的。”布鲁斯说,“不过,不是‘再问’一个问题,只是‘问’一个问题,我还没有问过任何问题,至少柳杨先生没有回答过任何问题。”

贝尔特姆·罗彻摇了摇头,“问吧。”他说。

“柳杨先生,”布鲁斯走回到柳杨面前,“为什么本案的另一个当事人,琳达,没有出现在法庭上?”

柳杨没有回答,却看着已经坐下的哥廷根·赛缪,布鲁斯也扭过头看着哥廷根·赛缪。

哥廷根·赛缪看到大家都看着自己,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说:“反对。扰乱法庭。”

“为什么是扰乱法庭?”贝尔特姆·罗彻问。

“琳达是一只狗,根据法律,动物不能出现在法庭上。”哥廷根·赛缪说,“原告律师明知法律有明确规定,却试图通过这种问题扰乱法庭审理。”

“反对。”布鲁斯说,长出了一口气,“严重歧视。”他终于也反对了一次。

“为什么是严重歧视?”贝尔特姆·罗彻问。

布鲁斯伸出手,指了指柳杨,贝尔特姆·罗彻的目光投向柳杨。除了跟布鲁斯嘟囔了一句以外,柳杨还没有正式说过一句话呢。

柳杨看着贝尔特姆·罗彻法官,平静地说:“因为琳达是一个人,不是一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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