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司闺惊骇太过,浑身哆嗦,从绣墩上摔落下来,屁股着地,哎哟惨叫一声。
来人越发高兴,就命人关上了门,一边哈哈拍手笑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我刚可都听见了!”
蒋寄兰镇定了一下情绪,收起脸上的惊惶与尖锐,起身行礼:“请公主安。”
就见安平甩甩手,大大咧咧朝她走来,往旁边榻上一坐,颐指气使地道:“蔡司闺,你尽管说。昨日我便发现那两人不对劲了。”
蔡司闺皱眉蹙额,苦着脸,很不雅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她们都防着我,我只远远听得孩子两字。”
听到“孩子”这两个字,蒋寄兰又觉得恨意好像火山一般喷发出来。
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她又怎么会死掉?
上一世,乔盈儿刚进东宫时,她没太放在心上,反而纵着她想让她牵制林采之。
她记得明明白白。
乔盈儿跟林采之进宫之后,她看乔盈儿关在丽正殿,日日愁眉不展,根本没有争宠之心。她又正好怀了孕,便怕林采之一人独大,操持着一口气给东宫添了十来个,不过除了陆冯,都是位份极低的奉仪。若不是杨陌制止,她倒还想多添些人。毕竟人越多,宠越薄。
不过杨陌也并非爱色之人,成天忙着前朝的事,到后宫,也不过在林乔陆冯四处转转。倒是那些奉仪们一个个争来斗去,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叫她颇是烦恼。
这样又过了一两个月的样子。
杨陌要出京到泰山去祭天一个月。
多好的机会。说是祭天,除了祭祀那几日要斋戒沐浴行礼如仪略累些,往返路途都是游山玩水。
若不是她自己身上有孕,她都想跟了去。
后宫得了这个消息,一个比一个蹦跶得厉害。
林采之天天来嘘寒问暖,名贵药材跟流水似地往她宫里抬,比之前更殷勤百倍。
就连冯氏那样的老实人,也给她送了一只巴掌大的人参。
那些个小奉仪平时没有接近杨陌的机会,更是觉得这是天大的好机会,纷纷走关系托门路。
她本来想着看在那人参的面上,就让冯氏再带一个长得丑的奉仪罢了。
可临要定人了,喜雨给她整理礼单,才发现,乔氏还是按着规矩每五日来请一次安。礼品是一根鸡毛都没见着。
要说乔盈儿的嫁妆,当时往东宫抬时,整整比林采之多了小半个时辰才抬完。乔家简直是恨不能把整个家当都搬了来,看得她瞠目结舌。
可是乔氏进了东宫,衣着用度一应都十分简朴。
她便问喜雨:“这乔盈儿天天关在丽正殿,可是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么档子事?”
不想喜雨却道:“别人不知道还有可能。她哪里可能不知道?那日殿下说要去泰山这话时,她可不也在场?”
她那时还没起疑心,也没多想,只是记起确实有这么一档子事。
那天正好该是乔盈儿来请安的日子。乔盈儿前脚到,杨陌后脚就来了。
乔盈儿见杨陌来了,就说要退下,却被杨陌拦住了。
她依稀记得杨陌说:“孤不过说一句要紧话罢了。这就要出去。你还留下,陪太子妃多解会子闷儿。”
她当时只当杨陌是关心自己,心中欢喜,便问是什么事。
杨陌便说要去泰山,让她找人早早准备起来。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家常,杨陌便走了。
既有这么桩大事,她哪里还有闲工夫跟乔盈儿这个闷葫芦说废话?便也立刻把乔盈儿打发了。
她便更觉得这事奇怪。
乔盈儿既然是第一个知道这事的,怎么竟是不争不抢?再想想那日杨陌一来,乔盈儿就要告退的举动,她便觉得乔盈儿大概比那冯氏更老实。不然当初也不会连个没来路的表姐都抢不过。
她便就手拿过喜雨的笔,在乔盈儿名下画了个圈,想想,又圈了个钱多却丑的刘奉仪。一来,这刘奉仪当初能进东宫,走的就是蒋家的门路,不然就她长得那个拱梁大蒜鼻,也不可能进东宫。二来,这回刘奉仪也确实孝敬得多。前前后后少说也有一千两黄金。
后来,她每每回想自己当时的决定,就气得想捅自己一刀。再后来,再世为人,天天就想着前世的这些细微末节,她倒是想明白了。
泰山祭天,向来都是皇上亲临,率领群臣,兴师动众。
可那时皇上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朝政多是杨陌在主持。
这个时候突然祭天,既招皇上忌讳,也名不正言不顺。
虽然杨陌打着替皇上祈福的名义,可是太子离京一月,若皇上突然驾崩,建王发难,岂不是会将自己陷入危局之中?
所以,到底有什么理由,杨陌那时不得不去祭天呢?
她重活一世,想破了头,只想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那就是杨陌瞧着乔盈儿嫁进东宫后成天愁眉不展,闷闷不乐,想着要带她出去散散心,才挖空心思搞了这个祭天之行。
所以告知她此事时,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乔盈儿来请安时,他倒来了。
而且,他那句“陪太子妃多解会子闷儿”,不是要乔盈儿给她解闷,而是要她给乔盈儿解闷。
她那时又是管理宫务,又是养身子,忙都忙不过来了,哪里有工夫发闷呢!
会发闷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乔盈儿。
她这样想,虽然匪夷所思,可她却觉得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