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如霜卻并不想這么回去。
她見蕭長卿顧念著二人同鄉的情分,給足了她面子,又給她晉了位份,心中安定下來。
言語之間,也肆意了些。
“陛下……往后要如何安排這后宮?”
蕭長卿眸底迅速地閃過一抹危險的光。
手腳……未免太長了吧?
不過他并未表現出來。
而是眉毛微挑,聲音溫和,“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韋如霜微微屈膝行了個禮后,將手中帕子一翻,恭聲道:“我也是為了后宮的安穩著想……”
“現今兩位貴妃打擂臺,宮中烏煙瘴氣,太后歸來之日遙遙不可待,陛下難道徹底不管后宮了?”
蕭長卿沒有正面回應。
他只是想看看這群烏合之眾能折騰到哪一步罷了。
“你不必拐彎抹角的,有什么想法直說便可。”
蕭長卿淡聲道。
韋如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理了理自己的裙擺,把蕭長卿當成一個現代同胞那樣,往后退了幾步,自顧自地找了一處地方坐下。
“雖然對你了解不深,但我也知道,您不是一個輕易受韋家擺布的人。”
“堂姐沒有被封為皇后這件事,便表明了您對韋家的態度。”
“您,并不想太過提拔韋家。”
蕭長卿眼神并未落意在韋如霜身上。
一個帝王,怎么可能受一個外家擺布?
這事不僅韋如霜看的明白,后宮諸妃都看的明白,前朝大臣包括他的外祖父都明白。
所以,韋如霜說的這事,如同被人嚼了一遍又一遍的甘蔗一般,讓人提不起任何興趣。
不過,韋如霜要說的重點,并不在此。
“您縱容桑貴妃跟韋貴妃打擂臺,也是出于此心理,對嗎?”
蕭長卿不置可否。
韋如霜卻繼續道:“我也認為,陛下您抬舉桑貴妃更合適些。”
“且桑貴妃性子單純,為人雖不那么聰明,但背后無權無勢,極好掌控,宮中雖屬她位份最高,確實最讓人放心的人。”
“您既然已經不偏心韋氏了,為何不干脆做個明白?”
“順便借桑貴妃之手,穩住后宮。”
“畢竟安內才能攘外,這畢竟……是您的后宮。”
蕭長卿沉默著,并未搭話。
這不是他的后宮,這是蘭溪的后宮。
蘭溪離京后便音訊全無,他對于這所謂的后宮諸妃,更無半點興趣。
韋如霜覺得他是在調衡利弊。
其實,他只是漠然。
韋如霜將他的沉默當作了鼓勵,接著說道。
“今日桑貴妃在海棠院又設宴宴請眾妃,陛下不如前去賞個臉?”
“算來您已近一月未進后宮了,無論是前朝還是后宮,大家都議論紛紛……”
蕭長卿看著那故作姿態,好似為他擔憂的韋如霜,心頭涌起一股啼笑皆非的譏諷。
前朝后宮如何議論他,他在乎嗎?
堂堂帝王……被人在背后妄議,她們應該慶幸,他不是一個嗜殺的帝王。
“薛乾——”
蕭長卿想讓薛乾將韋如霜送回去,免得她在這里繼續胡言亂語。
可叫了兩聲,都不見人。
蕭長卿眉頭微皺。
有個小太監探頭望過來,怯懦地小聲道:“陛下,岳公公去領罰了,薛大人剛才跟太醫去抓藥了,二人都不在……您有什么事,吩咐奴才去做?”
蕭長卿想開口,可面對這樣一張陌生的臉,又沒了興趣。
火藥爆炸的硝石的味道和那打翻的龍涎香味混在一起,將這殿內的空氣愈發烏煙瘴氣起來。
海棠院……
似乎臨近御花園,植被茂密,空氣比乾清宮更清涼些。
過去走走也未嘗不可。
不過,蕭長卿并不打算與韋如霜同去。
“殿內被你禍害成這樣,你自去內務府找人來解決此事。”
“朕出去散散心,不必跟著。”
蕭長卿不再多言,攜滿院星光月色,離開了乾清宮。
……揚州。
太守府內。
蘭溪正在用宵夜。
是南方一道特色的甜品,叫桂花糖芋苗。
選用新鮮芋苗,蒸熟后剝皮,再用特制的桂花糖漿,放在大鍋里慢慢熬煮而成。
入口潤滑清爽、香甜酥軟,湯汁呈現出一種鮮亮的紅色,濃郁的桂花香和這揚州城的夜色一起,浸潤至心尖。
蘭溪用完一碗,胃間暖洋洋的。
抬了些精神,問腮雪。
“那群人拷問出來了嗎?背后的主子是誰?”
腮雪一邊將那空碗撤下,一邊道:“回主子,那掌柜咬死了說沒有什么主謀,那小二也硬氣,說他們底下人做活計的,只知道沒付錢的客人要付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蘭溪提起這個,心頭的怒意又涌上來。
全都是赫連栩這混賬惹得禍事,這廝倒好,拍拍屁股轉身就溜了,留這么一堆禍事等著她給他擦屁股。
蘭溪揉了揉眉心,問道:“漠北那邊有消息嗎?”
腮雪搖頭,也知道自家主子在苦惱什么,跟著憤憤不平地抱怨。
“從今兒早起到現在,折騰了一整天,那位大爺一個臉面都沒漏過。”
“知道的當他是躲災去了,不知道的還當他是——啊!”
窗扉忽然被撞開,一個布袋子被扔進殿內。
那布袋雖是黑色的,可其上卻有殷紅的血液滲出,滾落在地板上后,拖行出一地的血漬。
這樣的出場方式……
蘭溪心頭一跳,猛地抬頭,往那窗口望去……
果然。
一身黑衣的赫連栩站在窗外,面色沉在黑暗中,無甚么表情。
腮雪氣得指著他的鼻子怒道:“你要來便來,嚇人做什么!”
“還有這袋子里的東西——”
腮雪抬腳去踢,腳尖接觸帶來的異樣感,激起她一身的雞皮疙瘩,面色陡然煞白。
她不可置信地退后兩步,聲音變得有些尖銳。
“赫連栩!”
連尊卑都忘了,驚恐地,沙啞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