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夢回,蘭溪每每想起那幅場面,便覺得痛入骨髓。
“不哭了。”
粗糙的指尖,摩挲著蘭溪額上的發。
帶著屬于父親的厚重與溫和。
蘭丞相嘆了一聲,看蘭溪的眼神,包容且疼愛,還帶著一絲無奈。
“我早說過,他不是良人,可你不聽勸。如今木已成舟,你終于看透了?”
“三月不見,你變化如此大,父親都險些不認識你了,不過我蘭家女兒……該當如此。”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過憂慮,我蘭家家大業大,他蕭燁就算想動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蘭丞相眼底閃過一絲狠意,“前朝有爹呢,你且放心。”
“還記得幼年時,爹教你下棋時,常說的那句話嗎?”
蘭丞相看向這個令自己驕傲的長女,目光溫和。
蘭溪猛地攥拳,握緊掌心,任指甲掐進她細嫩的皮肉里。
“記得。”
蘭溪抬頭,仿佛看到了冷宮那些枯坐的日夜里,永無止盡的大雪。
喃喃道。
“您說,棋盤有三百二十四個位置,天下棋局一萬九千種,但無論被逼到何種絕境,哪怕滿盤看上去皆輸,但都有翻盤的可能。”
“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到能扭轉棋局的那枚棋子。”
……
是夜。芝蘭殿外樹影婆娑,夜色正濃。
芝蘭殿內,只點了一支燭火,火光搖曳而熹微。
蘭溪坐在書桌前,支著下巴,及腰的長發似緞子一般,懶懶的搭在身后。
她對面,斜躺著一位面如冠玉的男人。
正是一早被她藏起來的“奸夫”。
廢太子蕭長卿。
男人指尖動了動,被蘭溪捕捉到。
她長眉微挑。
這是……快醒了?
眼神緩緩移動,落在男人的臉上。
本就精致立體的五官,在燭火的點綴下,暈了一層淡淡的金邊。
凸起的鎖骨上,是蜜一樣的膚色……
充滿了野性的欲望。
都說女色勾人,蘭溪第一次發現,男色……也勾人。
尤其是當蕭長卿睜開眼,露出黑白分明,沒有任何雜質的瞳孔時,惹得蘭溪呼吸停滯了一瞬。
她厭惡那些充滿算計的眼神。
她的一生都生活在算計中。
所以蕭長卿這種純凈到極致的目光……直刺入她的心臟,讓她無法抗拒。
“你是誰呀?”
蕭長卿好奇地看著她。
聲音清朗如春風,目光干凈如稚子。
蘭溪穩了穩心神,收回和他對視的目光。
眾所周知,前太子蕭長卿,在胎里時便中了毒,一出生便是一個癡兒……
但即便是癡兒,仍然得先帝寵愛,將其封為太子,給其一生榮寵……
先帝甚至打算,等蕭長卿為他生個皇太孫,直接將皇位傳給皇孫,讓蕭長卿做太上皇。
可惜,為蕭長卿治病的神醫,在去世前曾留下遺言。
神醫稱,蕭長卿腦袋里的余毒已經排盡,只是缺了一個引子,才遲遲無法恢復神智,若在恢復神智前娶妻生子,只怕這輩子都無法再痊愈……
為了那一丁點痊愈的希望,先帝力排眾議,一直未給蕭長卿指婚……
可惜后來,蕭燁和蘭家聯手,把持了朝政,先帝又因猝死,來不及交代后事便撒手人寰。
蕭長卿這位前太子,便被蕭燁褫奪封號后,送到皇陵內,日夜看管……
……
“姐姐,你寫的字真好。”
蕭長卿坐直了身體,認真地說。
長發半遮住他的眉眼,黑白二色在燭光下交織著,他美得宛如一幅精致的水墨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