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说出的是江沉真正的死法,那江沉可能就真的会掐死他,再想办法将“真正”的姜寒尽唤回来。
可惜不是,书中写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他并非,是与云初同归于尽的,相反,云初活得好好的,根本就没有死。
替姜寒尽掩上房门后,江沉的面色逐渐阴沉下来。
多多少少,姜寒尽方才的那一番话对他造成了些影响。
他并不清楚姜寒尽方才那一番话的意义何在,也不清楚那些半真半假的话里还藏着哪些往事。他希望姜寒尽什么也不记得,却又不希望他什么都忘了。
满腹辛酸苦楚,终是一生长谈。
记着痛苦,不记遗憾,倒是左右为难,很让人着恼。
江沉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一阵寒意兜了满头,顿觉脸上有些冰凉。他抬头看了一眼,竟是半夜飘起了飞雪。
白色的雪花慢悠悠的从空中飘落,不知不觉间已积了薄溥的一片白。
不知缘何,忽地就想起了姜寒尽方才说的话。
“失踪三年,杳无音讯,于清明之日观其魂珠破碎,是已亡故。君去霜雪降,念卿以为故。”
姜寒尽的确是在那一天死的。
分明已是清明时节,他死的那天却下了场极大的雪,将整个皇城都覆盖了起来。同如今,这场倒是挺像的,只不过一个是白人,一个是晚上。
这场不合时宜的雪实在出乎意料。
更为奇异的是,大雪下的不仅不冷,反而是暖的,落在身上的雪花,比晒太阳都暖和舒服。
倒不像雪了,更像是一层厚厚的棉花。
那场大雪只下了一日就停了,第二日所有的雪消失的一干二净,连一片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众人的幻想。
他都没有看见姜寒尽的最后一面,连尸体都没有。
只收到了一封孤零零的血书。
江沉从没想过让姜寒尽死,即便他偏心,好几次都疏忽的差点害死了他,他也没想过让姜寒尽死。
只是想把他困着,羞辱他,折磨他。
想听他承认云初不如自己,想让他也疼疼自己。
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姜寒尽活着的基础上。
他不能接受那个偏心的师尊死了,甚至将所有珍藏的酒都翻了出来,故意喝的名鼎大醉,借此来麻痹自己,这只是一场梦。
但凡醉酒总会有醒的一天,可酒醒时,姜寒尽还是没有出现。
自那一场大醉之后,江沉便时常有些神志混乱了,老是分不清梦与现实。
一日,在屠尽曾羞辱过他的蓬莱山门后,江沉忽觉得有些累。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坛酒,坐在一片血肉残肢中,拿了个杯子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一坛尚未喝完,手中的酒坛便被炸成了碎片,溅落了一地血水。
抬眼望去,似乎是云初持着冰镜正朝他走来,周身祥云围绕,恰是已飞升的标志。
“怎么,是来找我算账报仇的,还是来替那些人来主持公道的?”
江沉懒洋洋的屈着腿坐在石头上,半眯着眼看他,连起身都欠奉。没有丝毫死到临头,该要自醒跪地求饶的觉悟。
云初神色漠然,冰镜直对着他,冰冷道:“师尊呢?你将他藏哪里去了,说出来我兴许能留你个全尸。”
江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云初的目光不由得带了些同情。
“怎么,孤寒月的那些人没告诉你?还是你没回去,他们就没说。”
“你又想耍什么诈?我告诉你江沉,不管今天你说什么,都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云初已在整个蓬莱境内布下了杀阵,就算江沉拥有半魔的血统,境界是化神大圆满,他也得死在这里,插翅难逃。
“我没想要逃,只是笑你可怜。”
江沉伸手将有些凌乱的衣摆抚平,平静的叙述道:“姜寒尽死了,大约有……半个月了吧,我也不知道他的尸首在哪。你想要找他,尽管自己去找,说不准还能找到几根残留的尸骨。”
他那时候大约是走火入魔的很了,说时竟忍不住心生幻想,云初真的能寻到姜寒尽的尸首。
毕竟姜寒尽那么偏爱云初,又恨极了他,他寻不到也是正常的。依着姜寒尽的偏心程度,说不准,云初一找就找到了。
更有可能,姜寒尽根本没有死,只是用了某种术法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他那么偏爱云初,肯定会忍不住向他透露消息,去见他。
到那时,他有幸活着,说不定还能捉个一网打尽。
云初怔愣了一瞬,挥剑向他怒吼道:“江沉,你他娘真是个畜生!”
江沉连坐的姿势都未改变,悠哉悠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条手臂被云初砍下,血水溅了他一身。
他盯着云初赤红的双眼,眼中有些许湿润,脸上也残留着些水渍。
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