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一诺泪眼朦胧的眼睛“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抑制剂效果不佳，而你又实在无法忍受标记冲动带来的痛苦，或许，找一个你信任的，且愿意帮助你的Omega进行临时标记，是更稳妥的选择。这能最快速度平息你的本能躁动，避免信息素彻底失控对自身和其他人造成更大影响。”</p>
这番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一诺心上。</p>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余烬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仿佛在讨论一个与他无关的实验数据。</p>
让他去找别的Omega？临时标记？</p>
剧烈的疼痛和强烈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他猛地扭过头，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不再发出声音，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人窒息。</p>
“余烬，你根本不懂，我讨厌这样，讨厌这种被本能控制的感觉。像个野兽一样…”</p>
他没有渴望得到余烬的安慰，撇过头去不再看坐在椅子上等他缓过来的人。</p>
虽然应急抑制剂已经生效，但空气中残留的Alpha信息素浓度依旧偏高，对于同宿舍的长生来说，可能会造成干扰和不适。</p>
余烬收起检测仪，做出了决定“今晚我留在这里。你睡吧，如果还有不舒服，随时叫我。”</p>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夏夜蝉鸣。</p>
应急抑制剂带来的生理性平静与心理上的巨大创口形成鲜明对比。</p>
一诺没有睡，他侧躺在床铺里侧，脸朝着墙壁，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闷闷地传来“余烬…”</p>
“嗯？”</p>
余烬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闻声抬眼看向他弓起的背影。</p>
微型信息素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值已经回落至安全区间，但他依旧没有离开的打算。</p>
“如果一个Alpha，一辈子都没有Omega，就这样靠着抑制剂，能活下去吗？”</p>
余烬沉默了片刻，才开口“理论上可行。但个体对抑制剂的耐受性会随时间变化，需要不断调整配方和剂量，以应对可能产生的抗药性。过程会很辛苦，且存在突发性失效的风险，就像今晚。”</p>
“从生理学和心理学角度看，长期压抑本能，对身心都是极大的负担。而且有可能患上腺体癌。”</p>
房间里又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p>
忽然，一诺翻过身，面对余烬，情绪似乎平复了些，带着一种复杂的、深切的探究“你当初为什么放弃读书，跑来打电竞？你的老师看起来很重视你。”</p>
余烬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微微一怔，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因为我当时主导的腺体剥离临床实验被校方和联盟叫停了。他们认为研究方向违背伦理，风险不可控。”</p>
“我被要求无限期休学反省。那时候觉得留在那里没有意义了。我就联系了葛大爷，他帮我牵线联系了qg试训，然而在去重庆之前，我们和梦老师在上海聚了一下，梦老师给予了极大的诚意，后来就是你知道的事情了。”</p>
余烬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但一诺却仿佛能透过这平静的叙述，看到当年那个少年是如何在自己认定的道路上被强行阻断，又是如何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p>
“那你的毕业证…”</p>
余烬听出了他未尽的话“去年刚拿到。学院认可了我在抑制剂研发上的成果和学术贡献，但对我而言没意义了。”</p>
一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心疼汹涌而来。</p>
原来那份游离和疏离感之下，藏着的是这样一个近乎偏执却最终落空的梦想。</p>
他为了帮助像清融那样的Omega选手能公平竞技而研发抑制剂，可他最初想做的，或许是更彻底的解放</p>
易感期带来的烦躁和委屈，在这一刻奇异地被另一种更沉重的情感覆盖了。</p>
一诺往床铺外侧挪了挪，空出身侧的位置，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却又比平时软和许多“过来。椅子不舒服，”</p>
一诺别开视线，耳根有些发烫。</p>
余烬看了看那张并不宽敞的单人床，又看了看一诺坚持的眼神，最终还是站起身，略显拘谨地坐在了床沿。</p>
一诺看着他挺直的脊背和依旧疏离的姿态，忽然伸出手，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余烬的头顶，动作有些笨拙。</p>
“没事了，都过去了。”</p>
余烬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而微微一僵。</p>
然后，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抬起手，有些迟疑地，轻轻拍了拍一诺那头依旧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你才需要安慰。易感期，很难受。”</p>
一诺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p>
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臂，将坐在床沿的余烬轻轻揽过，带进怀里，然后动作自然地躺下，让两人并排挤在这张并不宽敞的单人床上。</p>
余烬的身体瞬间绷紧，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样过近的距离，但他没有挣扎</p>
一诺的手臂虚虚地环着余烬，是一个保护的姿态，克制而珍惜“睡吧”</p>
余烬安静地待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里，他能感受到一诺胸腔传来的、逐渐平稳的心跳。</p>
他无法闻到信息素里可能蕴含的情感，也无法完全理解拥抱的深层含义。</p>
但他奇异地没有感到不适或想要推开。</p>
余烬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身边另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感受着这种陌生却并不讨厌的的暖意。</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