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而然地往嬴政身侧席地而坐，拿起竹扇猛猛扇了几下去去热气，然后塞到坐在她旁边的扶苏手里。</p>
重臣堆里的昌平君与昌文君笑意不变，眸光却微微一闪。</p>
栎阳公主确实讨人喜欢。</p>
但扶苏堂堂长公子，怎么就混成了妹妹身边的小跟班呢？</p>
真是……</p>
好像也确实不能怪他。</p>
秦王偏心栎阳公主，大大小小的场合都带着她一起，若非栎阳公主偶尔拉着扶苏，秦王都不带想起他的。</p>
但这也正常。</p>
一个四五岁的小孩，都未曾启蒙，换作他们是秦王，大概也只会将他养在后宫，让他在母亲身边安稳长大。</p>
二人:“……”</p>
长公子相较于寻常孩童已十分出众，只能怪栎阳公主太bug。</p>
算了，眼不见为净。</p>
反正长公子得不得秦王看重，暂且也影响不到他们的地位。</p>
“在夸你。”</p>
女儿在身侧，嬴政立时就收敛了方才那炫耀的姿态，取了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p>
“早知就不该带你出来，不在树下乘凉，竟跑去管什么凉茶的事儿。”</p>
“阿父！”</p>
知韫捂住耳朵，满是怨念，“不是说夸我吗？怎么成了训我了？”</p>
“如何是训？”</p>
秦王轻哼，“这不是正在夸寡人的栎阳公主礼贤下士吗？”</p>
知韫:“……”</p>
她不敢应对老父亲，转而将目光投向她亲爱的老师和叔父们。</p>
别看了，快来救救我～</p>
含笑旁观的三公九卿们见此，连忙将不赞同的目光投向秦王，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方才地谈话复述一遍。</p>
“是该分发，不过不够。”</p>
知韫点头，又道，“农耕关乎秦人生计，稍有差错就是生死之灾，最是要郑重对待，我以为，最起码也要分发到什、伍的级别才行。”</p>
——秦国的基层架构，五户为伍、十户为什、百户为里，五里设邮、十里设亭，五亭为乡、十亭为县。</p>
秦王与重臣:“……”</p>
若按你这算法，不如索性让秦人每家每户都有一本算了。</p>
“咱们不用抄录的法子。”</p>
知韫从荷包里取出她的私印，在掌心摁了一下，一边展示给众人看，一边详细解释。</p>
“相里师领着墨家弟子研究出了一种叫做印刷术的法子……陈师整理出来的《农事手册》，已经在刻录了。”</p>
秦王:“……”</p>
重臣们:“……”</p>
一听就是个好东西啊，《农事手册》人手一本仿佛不是空话。</p>
就是吧……</p>
秦王瞥了一眼女儿，默默看向现任少府卿槐状，缓缓道，“下次又鼓捣出什么来，先给寡人递个折子？”</p>
万众瞩目的槐状:“……”</p>
看我作甚？</p>
他轻咳一声，坚决不肯背这锅，“殿下说，无凭无据就是空口白话，要等第一本《农事手册》印刷出来，再献与王上。”</p>
于是秦王看向女儿。</p>
栎阳殿下故作无辜地眨眨眼，“想要给阿父一个惊喜嘛！”</p>
“不要惊，只要喜。”</p>
嬴政抬手敲了她一个脑瓜崩，“难不成你还想拖延到我生辰？”</p>
“哪能呀？”</p>
知韫夸张地揉了揉额头，笑嘻嘻道，“阿父的生辰礼我另有想法，只是寻常日子，也要时时有惊喜呀！”</p>
她亲昵地抱着嬴政的胳膊，“阿父收到惊喜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很开心吗？这可是女儿的一片心意呢！”</p>
秦王扬了扬唇角。</p>
于是父女俩高高兴兴地跟重臣们继续商议其余的细节。</p>
“……虽然册子里都有对应的绘图加以解释，但若只给他们册子，定然心下不安、不敢妄动。”</p>
虽然会有秦吏解释，但在种地这方面，他们不够权威。</p>
她提议道，“农家子弟在咸阳的约摸有三百余人，留一部分继续研究，余下的可以先遣往各县，以农事指导员的身份开辟试验田教导秦人，并于各乡亭巡走以及时为秦人答疑解惑。”</p>
她补充道，“至于咸阳附近的乡亭，交由那些农人就是。”</p>
本地人，可比农家好使。</p>
“甚善。”</p>
陈辛颔首应是，“农事本就该因地制宜，各地情况不同，有精于农事的农家子弟在，也方便及时调整、纠正。”</p>
“可惜弟子不够。”</p>
陈相遗憾道，“若能每一乡、每一里都有农事指导员在就好了。”</p>
兄弟俩期待地看向秦王。</p>
“……可。”</p>
嬴政颔首，“精于农事之人不够，那就继续培养，教他们认字、种地，学成之后，入各乡亭为农事指导员。”</p>
“此外，农部的架构与秩禄，庄卿与王卿商议出一个章程来。”</p>
庄启与王绾应是。</p>
昌平君与昌文君:“……”</p>
虽然但是，重点难道不该是栎阳公主说要给秦王准备惊喜，少府卿就真的听了她的话、没有立刻上报吗？</p>
就这么轻飘飘揭过了？</p>
虽然目前只是小事，但这种苗头，王上你好歹训斥一声啊！</p>
算了。</p>
他们是看出来，为什么槐状这么乐意配合栎阳公主的惊喜了。</p>
全是秦王纵出来的！</p>
宠吧宠吧，你就尽管宠吧，迟早把人给宠上天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