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远成功说服了自己的父亲,慕容安深思之后,嘱咐说:“那你这几天老实给我在家呆着,别跑出去惹祸。”
他又补充了一句:“没事多去军营里看看。”
慕容远心里不以为然,但面上还是很听慕容安的话,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书房。
看着幼子的背影,慕容安叹了口气。
到了他这个年纪,对自己的未来只求安稳,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后代身上。俗话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父辈有能力的情况下,生出来的儿子不一定聪明。
慕容远这还算好的了,慕容安有个同僚,是个博览群书的学士,也是朝廷九卿之一。他的嫡长子从小是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却十分愚钝,学士又气又急,只好使劲多生几个,矮个儿里拔将军。
只能说生孩子这种事太不稳定了,哪怕从小用无数资源砸下去,天赋受限,也就只能走到那一步。
正因为如此,百姓之中难道没有好苗子吗,但他们永远不可能获得和贵族门阀子弟相同的资源和机会。而身为既得利益者,世家贵族会不断固化阶层,垄断资源,封锁平民上升的途径,这样,他们将永远占据话语权。
慕容安对自己儿子的能力有非常清晰的认知,慕容远出去打周围的小国或者南下剿匪之类的绝对没问题,就像当初的赵平安差不多。
但对上战斗力极强的匈奴就不太行了。
偏偏慕容远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
即使如此,慕容安也不会太过绝望。
无论能力如何,能在朝廷上占有一席之地的都是他们这些人,因为他们占据了唯一的上升渠道,朝廷选择大臣只能从他们和他们的子女之间选择。
慕容远不行,就看慕容远的儿子怎么样了,慕容家这么大,日后总会出一个能重振家族的人。
就算慕容远是个废物,这一辈子也会比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也许胸有抱负但没有机会的百姓过得好多了,不是么。
在元鼎帝登基之前,这个想法没有问题,但元鼎帝登基之后,干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建立内朝尚书台,尚书台里的人,大部分出生平民,最典型的就是公孙羊,典型的泥腿子。元鼎帝居然让这样的人高居尚书令之位,并且事事都过问他的意见,整个尚书台的地位越来越高,外朝很多位置几乎已经形同虚设。
第二件事就是元鼎帝大肆封赏有军功的战士,不论是要钱还是要地位,只要能立下军功,都给得毫不客气。要知道,有些人去打仗,甚至是因为失去了自己的田产走投无路,但现在他们陡然间便拥有了极高的地位。在战斗中牺牲的战士,他们的后代也拥有了被举荐为吏的资格。
因为元鼎帝的大肆封赏,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主动参军作战。不过霍屹要的是骑兵,在这么多人可以挑选的情况下,也逐渐在提高参军的资格,正因为如此,他手下的骑兵才越来越厉害,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
这两种手段,从文武两个方面,使很多平民进入了朝廷之中,开始拥有了发言权。
周镇偊用人真的有点意思,就说那个公孙羊,其实之前两次廷议中,一次关于是否和匈奴开战,一次关于是否建设河套两郡,他都表达了反对意见,但周镇偊照样重视,武昌郡和北方雪灾两件至关重要的事都交给他去办了。赵承屡次顶撞他,办案手段剑走偏锋,周镇偊也让他稳稳地坐在廷尉的位置上。
不看出身,不看资历,不看立场,不看过去,只看当下能不能为我所用。事实也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如果说有人能对事不对人到这种地步,慕容安以前是不信的,但元鼎帝的种种行为已经表明了,他就是能做得出来。
这个人仿佛天生就是来做皇帝的一样。
长安城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天,街道与房屋,远处的山脉与河流,都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第二天凌晨,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是那种几乎淹没小腿的程度,长安城外的雪面却有整齐的几排脚印蔓延到看不到的远方。早上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雪,将这些脚印悄无声息地覆盖了。
霍灵月早晨起来的时候,问王叔:“小叔叔走了吗?”
“清晨走的。”王叔说。
霍灵月哦了一声,连头发都没打理,便跑到霍府的门口。她就站在门口,往长安城之外的远处望去。这个时候有不少人起来叫卖早上吃的馕饼和热汤,街头巷尾零星传来几声鸡鸣狗叫,积雪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外面逐渐热闹起来,霍灵月却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她已经经历过了很多次离别,然而小秋哥哥在院子里和小叔叔切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候越是热闹开心,现在反而更加冷寂孤独。
王叔走过来,给她披上厚厚的披风,说:“小姐,回去吧,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