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科技的进步,修行的手段也与时俱进,就像最早开始使用音箱播放圣歌一样,卡梅隆手术出现以后,立刻有人意识到可以使用类似的技术手段代替苦修带或者其他苦修方式进行修行。毕竟,制造、保存、携带、使用等等,苦修带或者鞭打之类的苦修方式看起来虽然不难,但真正实施起来其实都是一件麻烦事。而且,如何保证修行者不会因痛苦而作弊,从而产生对神进行欺骗的问题,也是个很大的疑问。说实话,这种情况在现实中屡有出现,实在不好解决。
虔诚的人中也不缺乏科学能力优秀的人,很快,根据卡梅隆手术反其道而行之的苦修带手术诞生了。
修行者们一旦实施了苦修带手术,无需佩带苦修带就能够体会到和佩带苦修带一样的痛苦。时间不局限于两小时,而是没日没夜,能够体会到的痛苦也不局限于苦修带带来的大腿上的刺痛或者鞭打带来的背部的抽痛,而是涵盖身体各部位的毫无缘由的痛、痒或者酸。而如果真的有什么缘由,比如某种切实的身体伤害,那么这种伤害将被放大数倍,让人更加不堪忍受。
据说,这大大提高了靠近神的速度。
最早,苦修带手术仅仅局限于教会中最虔诚的修行者,但是,由于其方便性和修行者们号称获得的巨大好处,很快得到了扩散,不仅专业的修行者热爱此道,一些业余爱好者也开始尝试。
据施行了苦修带手术的人自述,虽然没日没夜地被肌肉和骨骼的莫名而剧烈的痛、痒和酸所包围,但同时,他们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内心宁静——他们经常见到神,神总是不经意间就在眼前出现,即使最强烈的阳光加上最背光的角度,神的形象也如此清晰,当然,有时神的形象会有所不同,这也在所难免。
无论形象如何,神总是会表扬修行者的虔诚,并承诺修行者将获得无尽的荣光和幸福。而且,经过这样痛苦的修炼,修行者对世间的一切都拥有超凡的承受力和忍耐力,再也不会被世间的任何俗事所困扰,可以永远保持一颗纯真而幸福的心。
苦修带手术基本是卡梅隆组合中痛感隔离手术的镜像,无须其他手术来抵消痛感隔离手术所带来的副作用,所以,苦修带手术价格相当便宜,这使得其扩散更加容易。
很快,修行的好处扩散到了父母们当中,特别是那些有了孩子以后却又莫名其妙地变成修行者的父母们。
作为对卡梅隆手术制造温室花朵行为的反动,一种教育理念认为,为孩子实施苦修带手术显然更有价值。相比于温室中的花朵,苦修带手术将使孩子成为暴风雨中的花朵,在靠近神的同时,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力,能够更好地应付这个邪恶的世界并获得巨大的竞争优势。
当然,不免有一些父母投机取巧,早年为孩子施行苦修带手术,而在孩子长成后,通常是十五六岁的时候,却重新做手术祛除苦修带手术带来的变化,甚至再进一步实施卡梅隆手术,这样就造成了一种最理想的情形:暴风雨中的花朵进入了温室,既拥有强大的意志力,又生活在其实并不需要意志力的环境中,早早地靠近了神,笼罩了神的光辉,却又回归了没有神的凡间的幸福生活。
卡梅隆派和苦修带派的教育理念免不了产生冲突,而为了孩子,双方的战斗自然也不遗余力。可以想到,苦修带派悲催地落了下风,被大肆曲解、攻击和谩骂,直到最终被禁止。但是,这些曲解、攻击、谩骂和禁止,反而诡异地增强了苦修带派的信念,他们的行为从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隐秘,逐渐不为大众所知。
于是,不少孩子变成了暴风雨中的花朵。不过,花朵的说法在此种语境下不甚动听,所以这些孩子最终被称为“暴风雨之子”。
这些暴风雨之子中,就包含了松海。
当然,这位暴风雨之子那时还不叫松海,而是拥有一个普通的地球名字,松海是他来到纳金阿后那位云球宿主的名字。名字并不重要,他对卢小雷这么说,并没有提起自己的地球名字,似乎一旦提起那个名字就会带来额外的痛苦。卢小雷认同他的说法,没有追问,也没有找肖近浓去打听。
松海的母亲早逝,父亲是一个虔诚的修行者,每次说到或者听到关于神的事情,总不免涕泪交加。不过,父亲是在母亲因为意外去世以后才成为修行者的,而那时松海已经四岁了。
在成为修行者之后的两年,父亲为松海实施了苦修带手术,父亲显然认为自己的行为帮助了儿子,为此感到自豪,并对儿子的未来充满信心和期许。但事后看来,松海对于自己成为暴风雨之子这件事,并不感到满意。
作为一个孩子,经历了无数莫名而剧烈的痛苦,而且朋友们似乎并不如此,松海很困扰,但从没意识到有人对自己的基因动了手脚。六岁进行手术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感冒而不得不进行一次“睡眠治疗”。的确,父亲是这么说的,甚至那次治疗早就已经在记忆的长河中消逝了,直到他十六岁那一年,才重新浮现了出来。
十六岁的时候,松海已经是一个高大结实的小伙子,而他成为暴风雨之子已经整整十年。
一天晚上,父亲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松海,告诉他,他其实是一个暴风雨之子。还说已经找好了医生,一切都安排好了,第二天就去做手术,自己陪着他去。而这个手术,会恢复松海的正常知觉,让他摆脱作为暴风雨之子所受到的折磨。
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还有雷电,像是恐怖片的场景,而现实也的确演化成了恐怖片。
父亲带着慈爱和兴奋,告诉了儿子所有的一切。父亲说,他很满意,苦修带手术的成果非常显著,松海表现得很棒,已经拥有了对痛苦的超强承受力和超强忍耐力,强大而坚韧,足以战胜人生中将面临的任何挑战,而且更重要的是,松海离神已经很近,预订了天堂的位置和来世的幸福。
当父亲讲完以后,松海却并不兴奋,他看着父亲,看了一会儿,忽然跳了起来,扑上去,掐住了父亲的脖子。父亲拼命挣扎,双手握紧儿子的双臂,拼命拉扯,但却无法挣脱,话也说不出来。儿子的力量很大,动作很稳定,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既不愤怒也不紧张,似乎只是在掐一个洋娃娃。
这很可能是苦修带手术的效果,就像父亲所说,效果不错,不然十六岁的孩子,怎么能够做得到呢?
然后,松海没有理会父亲的尸体,就让尸体歪歪斜斜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收拾了一些东西,当天夜里就离开了家,从此开始了他漫长的逃犯生涯。
“疯了。”任为说。
“是啊!”卢小雷表示赞同。
“所以,这个松海,在纳金阿,才能够忍受得了诅咒草中毒以后的奇痒。”任为说。
“是的。”卢小雷说,“那种痒,虽然常人忍受不了,对松海来说,却并不是太难忍受。”
“嗯——”任为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想要说什么?不会就是给我讲这个故事吧?”
“不,不,当然不是。”卢小雷说,“但这个故事很重要,您现在知道了,松海能够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东西。”
“然后呢?”任为问。
“大家都交代过找到张理祥的方式,这二十一个人都交代过,包括松海在内,所有人的方式都是一样的。”卢小雷说,“他们都是接到了一个ssi匿名邮件,告诉他们到哪里找哪个黑市掮客,跟掮客说什么,还收到了一笔匿名的加密电子货币的汇款。这些人都是被通缉的逃犯,看到有一条可能的出路,死马当活马医,都会去尝试一下。可是很明显,这背后肯定有人在操纵,不然不会这么巧,肖近浓让人查过,但没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嗯,我知道,肖近浓大概说过。”任为说。
“但松海和大家不同,”卢小雷说,“他对痛苦有着超强的忍受能力,这不仅仅帮助他承受了诅咒草中毒的奇痒,还帮助他知道了一点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他知道了什么?”任为问。
“按照大家的交代,他们都只见过掮客,没有人见过张理祥。”卢小雷说,“他们最后进入云球的时候,都是在自己的住处吃了麻醉药,晕过去以后被掮客运走,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云球里了。没人知道自己晕过去之后,掮客把自己运到了哪里,怎么做的迁移,谁做的迁移。但是,松海是个例外。”
“麻醉药无法使他晕过去?”任为问。
“是的,那种麻醉药的药效对普通人来说很强,但对松海来说不算什么,他完全能够忍受。”卢小雷说,“不过,松海还是假装晕过去了。他倒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他只是不会晕过去,却又担心被对方发现。他明白这件事可以帮他更换一个躯体,摆脱苦修带手术带来的持续痛苦,所以他想抓住这个机会。害怕对方发现自己不晕过去的话就会拒绝把自己带走。苦修带手术使他伪装得很好,对方完全没有发现,就把他带走了。”
“摆脱痛苦——”任为说,“他当时为什么杀了他父亲?他父亲不是说第二天要做手术吗?”
“这可能是再怎么苦修也无法达到的目标吧。”卢小雷说,“我也问过这个问题,他说自己无法控制,后来后悔了,却已经晚了。他是个逃犯,也没有钱,无法去做手术,何况后来基因编辑手术被彻底禁止了,就更加没办法了。”
“好吧。”任为说,“他没有晕过去,那他知道了什么?”
“他被运到某一个地方,那里是张理祥把意识场迁移到意识机中的地点。”卢小雷说,“肖近浓告诉我,张理祥之前交代过这个地方,他们去勘查过,应该就是那里。松海没有睁开过眼,害怕被人发现,所以并没有看见什么。”
“那他发现了什么?”任为问。
“他听到张理祥说话了。”卢小雷说。
“张理祥说什么了?”任为问。
“那时候掮客应该已经走了,松海听到他们已经走了,房间里很安静,除了松海自己,应该只有张理祥一个人在,正在做意识场迁移的准备,能听到他各种动作发出的声音。”卢小雷说,“然后,张理祥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任为又问。
“张理祥说,最后一个了,第二十二个。”卢小雷声音很小,语速也很慢,显得小心翼翼。
“什么?”任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第二十二个?”
第二十二个!
张理祥交代了二十一个人,为什么要瞒着一个呢?
松海的忍耐力很好,一直在观察大家,很平静,并不着急说什么。事实上,他是最后一个交代的人。在肖近浓和卢小雷离开前最后几天,他才说出了这些事情。
据卢小雷说,肖近浓对这件事很吃惊,但却并不太关心。可以理解,这不是他的任务。况且云球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肖近浓和卢小雷都意识到,即使真有这第二十二个人,也肯定早已经死了,即使关心也没什么太大意义。
所以,肖近浓和卢小雷并没有着急立刻联络地球所,而是打算等两天回地球以后再说。其实,也就是肖近浓需要再去审问张理祥,其他方面并不知道该做什么。
最后一个了,第二十二个!
肖近浓和卢小雷回到地球的时候,任为和张琦却已经又进入云球了,卢小雷没有机会立刻汇报,不过,卢小雷本来也认为不需要着急,所以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前两天,卢小雷已经和肖近浓又联系过。肖近浓说,他审过张理祥了,但没审出什么结果。张理祥嘴很严,他坚持说松海听错了,根本没有什么第二十二个人。
要说也是,松海毕竟吃了麻醉药,就算没晕过去,说不定也糊涂了。再说,在麻醉状态下出现各种幻觉是很正常的。所以肖近浓觉得,即使松海觉得自己听得很真切,也并不能算什么特别强有力的证据,无法用来逼迫张理祥开口。
松海听错了或者出现了幻觉,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还是张理祥撒谎了,那么这多出来的一个人,究竟是谁?
任为看着飞机舷窗的外面,天空已经黑了下来,一重一重的云漂浮在飞机下面,灰暗沉重,无边无际。如果没有飞机机翼上那一闪一闪的红光带来的些许温暖,简直就像是在地狱中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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