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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图图的阴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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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图图的阴谋

任为花时间看了一下有关图图、斯特里和索萨的一级历史数据,他还不清楚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图图要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掉纳罕?索萨是调过来担任林溪地的副都督,那斯特里是怎么到了这里?而赫乎达又是怎么回事?

数据很多,不过监控室已经整理出了其中的大部分关键数据,这让任为省了不少力气。即使这样,他也一直待到深夜才大概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斯特里以乞丐之身,盗窃之道,成功娶了一个富户之女。当时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富户究竟是什么背景,现在任为知道,这家男主人是萨波王国刑律执政官骨利的妻弟。没错,就是被图图买通参与陷害拉斯利一家的刑律执政官。

按照斯特里的聪明和钻营,他当然不甘心于做一个无所事事的上门女婿。他可以选择和岳父一起从商,不过他志向更大,没有选择经商,而是试图通过骨利进入官府。骨利最初并不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也对他的莫名出身抱有很大的歧视。但在屡次尝试之后,骨利终于决定将他介绍给图图。

虽然其貌不扬,出身不明,但是,斯特里仍然很快赢得了图图的欣赏。他太聪明,又有野心,性格开朗,心理稳定,做事果决,为人机敏。不久他就成为图图的得力助手。图图偶尔也会不放心他的聪明,但却无法拒绝他的能力给自己带来的帮助。

索萨能够到林溪地接替图图升迁后留下的农业和贸易副都督的位子,也是图图安排的。索萨在黑石城只是潘索斯所居住地区的行政长官,虽然拥有多方面的经验,但官阶较低,而且在农业和贸易方面并没有什么特长。把他提拔到林溪地副都督的位置并不容易,图图显然为此费了很大力气。图图这么做是因为信任索萨,也需要索萨。索萨是和图图一起长大的朋友,做事能力很强,阴郁周密,心狠手辣,可为人处事不像图图那么圆滑,在官场中的升迁比较慢。不过对图图而言,不圆滑是索萨的长处,这意味着他对自己的忠诚。

图图不仅仅有斯特里和索萨,还有更多自己的人。如果细细观察,他的人多到让你吃惊。不仅在林溪地,也不仅在萨波,而是在几乎整个瓦普诺斯。在林溪地的多年经营,一方面让林溪地变成了他不可动摇的基地,另一方面让他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和人脉。

图图在瓦普诺斯的所有拿得出手的国家和部落都尽力地结交朋友、安排眼线。大多数地方,他的网络都经营得不错。所以在陷害拉斯利一家的时候,他可以在麦卡轻易得手。在山地人的老巢瑟芣塔,因为萨波和山地人持续而强烈的敌意导致图图的人脉和眼线网络很弱,但他仍能找到办法了解尽可能多的信息。西廷斯也是一个例子。吉托和萨波虽然现在关系还算缓和,可历史上也曾经累世为敌。西廷斯作为吉托人,却在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为图图工作。

图图这么做当然不会是毫无原因的,看起来从年轻的时候,他就有经略天下的雄心。那时候这种雄心的表现更像是对萨波王国的忠诚,即使是现在,他大多数时候的言谈举止也很像是为国为民。不过任为已经知道,图图的这个为国为民,不仅仅局限在萨波的国、萨波的民,而是天下的国、天下的民。

图图从未在别人面前流露出任何对阿克曼国王的不满或者对萨波王国的不满。相反,如果非要找一个词形容他对国王和王国的感情,那么这个词依然应该是忠心耿耿。但是,和其他醉心于王国安定和繁荣的忠臣不同,他热衷于谈论瓦普诺斯所有国家加强合作的好处。

正如纳罕曾经听到过的,图图认为,瓦普诺斯大陆上的不同国家出产不同、人物不同、风俗不同,所有这些不同曾经造就了战争,而实际上沟通、协作和贸易将带来比战争大得多的好处。这些好处能够让所有国家和地区都欣欣向荣,甚至把那些还茹毛饮血的部落带入发展和强盛。

图图不是没有遇到过反对者。在林溪地的时候,图图只是在朋友圈子中讨论,最多只是在林溪地当地官僚中小范围讨论,那时就有不少反对者。不过对王国而言,大家都是低阶官僚,反对或者不反对其实都只是扯淡,并没有什么意义。但自从接替了拉斯利父亲的农业执政官位置之后,图图就开始在廷议中提出这些观点,他很快发现,王国朝廷中的反对声音更大。而且此时的反对,已经不仅仅是扯淡,是实实在在地阻挡了他的梦想之路。

官阶、权势都是问题,但反对力量的核心原因并非来自于官阶或权势,而是来自于真心诚意的短视。是的,短视,非常真心诚意的短视,图图这么认为,甚至亲口对斯特里这么说过。

图图还对斯特里说,他喜欢聪明人,哪怕是坏人,哪怕是敌人。他讨厌糊涂人,哪怕是好人,哪怕是朋友。可惜聪明人太少了,而糊涂人却太多了。当斯特里问为什么这样的时候,他回答说:“聪明人听得懂道理,也明白得失,知道对方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要什么。而糊涂人既听不懂道理,更不明白得失,既不知道对方要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对付聪明的坏人,你只要让他达成目标,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而对付糊涂的好人,你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只能两败俱伤。”

贸易执政官托马首先反对。托马是一位老臣,声望很好,威严正派,在贸易执政官的位置上干了二十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干得不错,却难以升迁。托马的反对意见很简单。贸易当然不是坏事,而且是必须的,因为你缺少某些东西,他这么多年就是干这个的。但贸易却很难,图图的说法是痴人说梦。萨波乃是四围之地,西有沙漠,北有群山,东有险隘,南有丛林,虽然富裕却受困于道路。图图建议开拓道路的想法则完全无法实施,耗资巨大却无必须之理,无异于用萨波之财富补天下之不足。于天下也许是解肺腑之痛,而于萨波不过是平癣疥之疾,乃得不偿失之愚蠢行为。说到底,这些事情是商人们的事情,如果他们愿意做那就做,如果他们不愿意做那就不做,不需要王国操心。

财政执政官申刻不仅同意托马的说法,而且进一步阐述了危害。修路也许能够为萨波平贸易之癣疥,但代价却是抽空国库,使王国原本可以用于百姓的资财散之于外。莫说朝廷是否受到影响,恐怕百姓之害就首当其冲。他还举了一个例子,今年黑石河多雨,河水泛滥成灾,龙水关周边歉收,若非国库充盈,赈灾及时,恐怕百姓多有饿死。因此,若国库有余,也万万不可用于修建通商道路之蠢事。

萨伊斯将军也从军事角度发表了观点,在罗伊德将军死后,他已经接掌了几乎全国的军队。他认为,萨波富裕,而周边的坎提拉诸国、斯吉卜斯诸国、山地盟诸国、亚玛诸国都相对贫穷。他们各有天堑,可勉力自保。但于萨波而言,他们的贫穷就是我们最大的安全保障。遥远东方的大平原诸国虽然富裕,却和萨波一样受困于艰难的通商之路,无法对萨波形成真正的威胁。正如千年之前,克雷丁大帝横扫西南,却最终未能通过南风谷进军大平原一样。当真如图图所言,商路畅通,则危害极大。一方面,若贸易使穷国崛起,则无异于令萨波四面皆敌;另一方面,若通商之路使大平原和萨波联通,则更会门户大开而引狼入室。

还有林林总总各种意见。阿克曼国王也对图图的提议不以为然,他始终不明白,关心那些蛮荒之地到底有什么意义。萨波自身缺少的只是一些上等的皮毛、铁器、陶器或者草药之类的东西,不过是癣疥之疾,而事实上,现有的贸易规模已经足以使这些癣疥之疾变得更加无关紧要。

大家不仅在廷议中反对图图,也在私下的讨论里反对。看得出来,大多数的反对不是因为某种私利驱使,而是来自真心诚意。正如图图对斯特里所说,糊涂的好人确实很麻烦。如果是聪明的私利当道,总能想办法摆平,但如果是糊涂的真诚当道,就很难有办法了,私下里面对斯特里,图图坚持这样认为。

图图并非不明白存在的问题。但他反复强调,那些问题只是前进道路上的风雨,不能因为有风有雨就不上路了。可无论如何,这些风雨已经阻止了他前进。曾经有一段时间,图图看起来相当苦恼,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走下去。虽然任为无法从影像中读出他的内心,却能够看得出来,他焦虑、低沉、沮丧甚至暴躁。

不过,图图一直没有放弃。

任为觉得,图图似乎变了,样子还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却好像比自己印象中那个巴结弗吉斯的图图要激进,但也许更接近杀死了纳罕的图图——也不好说,正是当时那个和蔼可亲的图图,害死了拉斯利一家。不过还是有区别,害死拉斯利是在暗中操作,而现在的争执是在朝堂之上。虽然图图相当有分寸,可争执就是争执,有时候面对的还是多年的老朋友们,搞得有些老朋友都不高兴了。

在任为看来,图图的主张是对的。但在萨波朝廷这样一个环境中,这样坚持自己的主张是不是合适呢?作为一个自然科学家,任为并不太熟悉历史。可在他的印象中,地球历史上这样的臣子们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很快,图图就看到了希望。

希望来自于一些表面上无关的事情,图图显然善于从无关的事情中找到联系。他从众多的眼线那里得知,瓦普诺斯出现了几个不同寻常的人物。

图图并不负责治安,但风入松和克族人就在萨波,他当然最早知道。那时风入松刚刚开始对克族人的蛊惑——开始的时候图图使用一些类似这样的词来描述风入松——在黑石城地方官员知道之前,图图就已经从自己的线人那里知道了。

乌辛瑞玛的乌斯里也很快被图图所知,接着是坎提拉的纳罕。

乍看起来,这几个人并没有什么共同之处。风入松在利用克族人的仇恨,乌斯里在许诺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而纳罕则在治病。但图图敏锐地发现了他们唯一的共同点,那就是在宣扬一些什么。开始的时候,图图应该也没有看到宣扬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者说,如果有什么目的,这个目的和宣扬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关系。图图显得很疑惑,在斯特里面前表达过这种疑惑。当然,斯特里也给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回答。

不过没几天,图图就明白了过来。

对这几个人而言,宣扬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宣扬的内容使人相信之后,大家就团结在了周围,然后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就都变成了不证自明的真理。

“真是好手段。如果我也有一个赛纳尔或者某某莫名其妙的东西,那么就不需要说服托马、申刻、萨伊斯将军、阿克曼国王或者其他任何人,只要宣称这是赛纳尔或者某某的旨意就行了。”

一个漆黑的夜晚,那天图图一个人睡,他在黑暗中用自言自语宣布了自己的发现。

图图太聪明了,他怎么这么快就明白了呢?任为想。

任为以为图图会为自己想通了这些事情而感到高兴,但是图图没有,反倒表现得像是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森森凉意。任为从影像中看到,图图的焦虑、低沉和沮丧变成了不安、紧张和恐惧。随后的日子里,图图有时会从梦中惊醒,陡然坐起,满头大汗,搞得陪侍的姑娘惊恐不安。

图图开始和有些人谈论这些事情,不过仅仅局限在很小的圈子里。他似乎觉得有些话不能乱说,就算说也说得相当含蓄。悲哀的是,即使是在自己珍视的小圈子里,也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他在说什么,多数人觉得,天下不过是偶然出现了几个疯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谈论这些事,当稍微遇到一点阻力的时候,图图就谨慎地收回了话题。这和谈论贸易不同,那时他多半会坚持下去,除非对方显示出了强烈的厌烦之意。他似乎又重新变得谨慎了,更像面对弗吉斯时候的图图了。

有几个人和别人不同,他们或多或少地理解了图图,其中就包括斯特里和索萨,特别是斯特里。

索萨不是一个有很多想法的人,但他一贯崇拜图图,所以几乎相信图图说的所有一切,包括相信这几个人意味着巨大的机会和危险。而斯特里不但理解图图的思想,甚至能够进行发挥。他告诉图图,他认为那几个家伙做的事情和克雷丁大帝一样,甚至比克雷丁大帝更危险。克雷丁大帝无论多么勇武,当他死后一切就烟消云散了,那个肌肉虬结的躯体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结束。可这几个人不同,他们做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也许现在微不足道,却一定会被发扬光大,即使是在他们离开这个世界之后。

图图一直很镇静。和斯特里的讨论也像和别人的讨论一样,似乎只是和下属有意无意地聊天。但是,在和斯特里聊过以后,图图似乎受到了鼓舞,眼睛里闪现出了一些不同的光彩,他开始行动。

任为当然无法确切知道图图在想什么,想法如何形成。但能看到的是,图图不再和高官们讨论贸易,大家的交集重新变回了无休止的娱乐,这让所有人都很高兴。为此,有人当面指责图图之前一段时间一定是生病了,而图图乐呵呵地表示,的确是生病了。

同时,图图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自己的行动当中。而这个行动看起来和贸易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经过一些信息的搜集、分析以及和索萨、斯特里等几个人的讨论,图图的计划逐渐聚焦到了纳罕身上。纳罕基本可以被认为属于个体范畴,看起来是最容易接触的——他周围只有赫乎达等几个信徒,没什么有组织的力量。风入松和乌斯里则不同,他们已经升级,拥有良好的组织结构,脱离了个体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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